我相信她,她是個正直的人,不會為這種事說謊,也或者那是我對朋友的私心,因為他們互相拉扯時,扭傷了手腕,她並沒有去驗傷報警。她的丈夫開始收集所有有利於離婚的資料,她仍一廂情願的希望合力修補這樁已經搖搖欲墜的婚姻。然而那事件後,一切都改變了,居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已經變成一場惡夢。也是那時,我們的交往比任何時候更密切。我對她的丈夫了解不多,他是一個溫和有禮的紳士,並不因為我是他妻子的朋友而產生敵意,仍然親切地問候。
她的公婆不再與她一同讀經,畢竟若一個虔誠的教徒具有暴力行為,她要如何說服沒有信仰的人去相信一個慈愛的神?以往每個周末,孩子可以跟著父親去拜訪祖父母,郤因他們中斷讀經,幸佳開始百般阻攔。
我不解地問:「為什麼? 妳可以不喜歡他們,但不能阻斷祖孫的感情,何況妳的丈夫是獨子, 妳沒有權利獨占孩子。」這也許只是他們日常生活的衝突之冰山一角, 更大的矛盾在內心深處,他的丈夫採取不合作的態度,使她的埋怨積壓成憤怒。
「會教養出這種兒子的父母,我怎能信任的把孩子交給他們? 即使只是每周半天, 一年後那影響是可以顯現的。」
「什麼樣的兒子? 至少妳曾對他動情,並願終生相許,就一定有妳的理由,他不可能一無是處,即使他不願信教。」
「 本來我可以經營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家庭,因為他的不合作,使本該得到神的恩寵的孩子也受到阻撓,教育孩子的工作變得困難。」難道這需要急於一時嗎?何況她每周帶著孩子去作禮拜,每日祈禱還能少於五次嗎?
「無論妳怎麼設想周密,他們日漸成長,妳也無法跟在身側,保護他們免受精神污染,說不準他們將來嫁給異教徒,誰知道呢? 」她難過的哭起來,不希望孩子們重蹈覆徹。
「有些事不能等,信仰要從小開始引導,孩子越長難度越大,等他們有自已的想法時,要他們接受就不像小時那麼順理成章, 一切都會太遲。」
「什麼事太遲?太遲讀聖經嗎?太遲成為神的兒女嗎? 太遲受的神的恩寵嗎?」幸佳認為我的兒子因為沒有被好好代領,所以即使在他只有八歲大時,也已有自已的看法,不太容易被說服,這對他的靈魂是一個障礙。
「妳何必那麼在意時間的先後和信仰的不同,誰知道妳的孩子正會因為這些家庭的衝突而成為宗教心理學家呢?」她搖搖頭,不想再爭論,我是經過教友的轉述才知道,原來她心裏想的是:「成為心理學家幹什麼呢? 這世上有什麼比藉著榮耀神而得到永生更值得的追求呢?」
對她來說,我是個太屬世的教徒,不以神的喜悅為念。我因此對她有了更深的了解,她學的是腦神經語言學,照理這也是一門科學,但聖經在她心裏的權威地位,使這些知識也只能被儲藏而無法被運用。
喬上小學時,我曾給他買了一本附插圖的兒童聖經,每天我們一起唸一段故事。有一天讀到神為了試驗亞伯拉罕的信心,要他帶著他的獨生子以撒往摩利亞地去,並要將以撒獻為燔祭。圖畫上的亞伯拉罕正築壇堆柴,捆綁他的獨子,放在祭壇的柴火上。讀到這裏,喬非常驚恐的問我:「妳愛神嗎?」我說是。他再問:「如果神要妳把我殺了,妳會聽祂嗎?」我好心疼他的憂慮,便答:「我當然不會聽祂,神讓我生下你,就是要我愛你保護你,若非如此,我們怎能說"神是愛"。」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,又張大了眼睛:「那神說讓妳下地獄!」
「如果愛孩子要下地獄,那祂就不是神,我也不必禮敬祂。」從那時起,我便不帶他讀經了,有些隱喻兒童看不懂,也無法了解,寧願等他心智成熟時再讀,不要讓他心裏產生陰影。也許這是幸佳不同意我的作法的理由,她認為若父母不給孩子設限,讓他們知道誰才是boss,孩子會變得無法無天。她的孩子都乖巧聽話, 我曾讓喬跟她們上一次主日學,主日學老師問大家:「你相信有神嗎?」孩子們答:「相信!」只有他答:「我還沒有決定!」這樣的答覆在教會裏太突兀,我曾因此感到羞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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